现代医学中只有产假,没有坐月子之说。别看我学了这么多年医,真要我把“坐月子”翻译成洋文,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译,因为这是中国特色。翻译后得附一串长长的说明。
月子指产褥期,这个不难,关键是个“坐”字,如何处理,如何把握,还拿不准。以前医学不发达,产后很容易感染。
产后宫颈口处于开放状态,下生殖道内的细菌很容易上行感染子宫内膜,导致子宫内膜和子宫肌层发生炎症,临床上常简称为急性子宫内膜炎。发炎后人就会发热。以前把所有产后发热都称为产褥热,实际上是不准确的,因为乳腺炎、肺炎等其它原因也会引起发热。
急性子宫内膜炎如果治疗不及时,感染灶会继续通过输卵管到达盆腔,引起急性输卵管炎-卵巢炎、盆腔脓肿甚至全腹腔-盆腔腹膜炎,最后出现败血症,导致病人死亡。以前孕产妇死亡率达1500/10万/年,感染占了很大比例。新法接生后,因产褥感染而死亡的产妇已很罕见,但是产褥感染还时有所闻。由于产褥感染时,产妇会有发热、寒战,传统医学认为是产后“伤风”。既然会伤风,所以坐月子时不仅要头裹毛巾、穿棉袄,而且要紧闭门窗、密不透风。有些地方的产妇即使三伏天坐月子,也是如此,甚至有中暑而死亡者。在医院中暑的产妇很罕见,但查房时发现有的病房门窗紧闭,屋内空气污浊,加上恶露,病房内的血腥味非常难闻。查房时打开窗户,把新鲜空气给患者送进屋。这个动作常常受到一些婆婆、奶奶的阻饶和干扰,但年轻人似乎更愿意接受医生的意见。检验产妇是相信传统医学,还是相信现代医学,脸上有无痱子,是个小小的窍门。传统医学提出产后易伤风的另外一个原因,是过去生孩子断脐时,常用生锈的剪刀或切菜的刀断脐,甚至用口把脐带咬断的,新生儿很容易发生破伤风。破伤风由破伤风杆菌引起,分泌外毒素,使机体痉挛性抽搐,以前叫“脐风”。一旦发生,新生儿几乎没有生存的可能。其实,这与风一点关系都没有,也是感染所致。由于破伤风杆菌到处存在,以至于以前的新生儿死亡率特高。新式接生后,破伤风感染不再存在。但有极少数人因各种原因在家里生孩子,又没有知识,还是会发生这类悲剧。生孩子叫分娩。分娩后子宫创面会有少量渗液,加上红细胞、白细胞、脱落的上皮细胞等,从阴道内流出来,医学上叫恶露。恶露中含有少量的红细胞,所以颜色是淡红色的。加上分娩时出血,在传统医学看来,都是“失血”的表现,所以产后要“补血”。
的确,有些产妇有贫血,需要补充制造血液的原料如铁、维生素B12和叶酸,但传统医学建议产妇食补,即通过饮食来补,如红糖、红枣,以及一些红色的中药等等。传统医学认为吃下这些红色的东西后会补血。其实真有贫血时,一般只需补充铁剂就行。
叶酸和维生素B12在食物中的含量,绝大多数情况下可以满足需要。
常有人问产后需要吃什么、补什么?
我的回答是什么都可以吃,补就没有必要。当然,从补充维生素和矿物质的角度出发,哺乳期间,还是需要补充复合维生素和矿物质的,指导停止母乳为止。说到吃,传统医学有很多忌讳,但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忌。比如,身上长了疖痈,传统医学说要忌食南瓜、鲤鱼等“发物”。否则会更加严重、会化脓等,其实没有这回事。由于所有的水果都是生的、冷的,在某些地方产妇也不能吃。经常有产妇问水果能、冰激凌能不能吃?其实都可以吃。过去,有些地方的产妇还要吃红糖加鸡蛋,而且是一天要吃好几个,一直吃到满月为止。过去物质生活不发达,产妇生产后吃鸡蛋有补充营养的作用。现在物质生活发达后,真的没有必要专门天天去吃红糖加鸡蛋,偶尔为之当然也不为过。
除了忌风、忌口外,很多地方还要忌凉水,月子期间连澡都不洗。真不知道一周不洗澡,如何受得了。从现代医学的观点看,澡也是要洗的。现在的病房全部装有淋浴,病人可以洗澡。但是,由于宫颈口在产后12天左右才闭合,所以建议在这之前不要坐浴。当然,洗澡用的水不可以很冷,水和环境的温度适宜就行。除了忌口之外,传统医学很讲究发奶。
产后要下奶,现代医学好像从来不从饮食上考虑,只在两个层面上考虑,一是刺激,要新生儿吸吮乳头,刺激产奶;二是给药。传统医学不同,以前的“发物”统统起了作用,鲤鱼、南瓜等等,全派上了用场,还有糯米炖猪蹄、老母鸡或鲤鱼。
其实,这些东西本来就是食物,是用来吃的,不吃也没什么,都是高蛋白饮食,吃了后会补充人体内需要的氨基酸等物质,也没有什么坏处。但没有必要刻意去吃什么、不吃什么。所以传统医学对坐月子不仅有“忌口”,而且还有“发奶”,现代医学中统统没有。除了吃、住之外,还有一个“行”。老家有月子中不能串门之说,否则会很不吉利。产妇不仅要坐,而且必须“坐”在床上,否则会伤了元气。其实,孕产妇的血液处于高凝状态,长时间坐着、躺着不动,很容易发生下肢静脉血栓,引起肺动脉栓塞甚至猝死。
行业内不时听到这类悲剧。
以我的观点看,不仅不能坐,而且要早下床活动。当然活动的量得适当,不建议产妇产后立即去跑步。
适当地在室内走走,在院子内动动就行,没有必要大量地运动。应该鼓励患者及早下床活动。术后24小时内拔导尿管,就有促进患者活动的意思。有些医生不知道这个道理,一个劲地打点滴,甚至打到出院时为止,打完点滴才给拔导尿管,这是不对的。
其实,导尿管保留3天以上时,90%以上会发生泌尿道感染,应该尽早拔掉。就这么一个“坐月子”,拉拉杂杂写了这么多。
三个字要用三千个字来表达,说明我们的传统文化真的是博大精深。有些地方的产妇还得吃米酒,人为的摄入酒精。少吃点米酒没有多大关系,吃多了肯定不行。还有的地方连太阳都不能晒,说是怕风。其实,不是“可以”晒,而是“应该”晒,否则就得人为补充维生素D。
产后是否有必要吃益母草冲剂(颗粒、胶囊)等药物?其实没有必要。这个药既无发奶的作用,也没有减少出血的作用。恰恰相反,益母草会使子宫出血增加。
二是一个很正常的产妇,要不要吃其它的药,要不要使用预防性抗生素?也不需要。除难产外,顺产、选择性剖宫产,产后都不需要使用抗生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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